在叶寻愣神的功夫里，告别式里渐渐挤满了人，这是个小型告别厅，只是三十人出头，就已经看起来很拥挤了。站在第二排的万松飞拉起盛君兰和申云竹的手向叶寻挥手，叶寻也小小地抬手挥了挥，想站起来走过去和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，却被冷不丁出现的王潇玲摁住了肩膀。
“你去后面站着。”
王潇玲指了下小舞台后面，那后面有个小厅，叶寻稍稍张望了下，从他这个角度能看到小厅里水晶棺明晃晃的一角，他知道那里有什么，难免有些踟蹰，但他也不想这个时候跟王潇玲起争执，咬了咬牙还是走了过去。叶寻尽量不去看水晶棺里躺着的叶召，眼睛盯着墙壁绕过水晶棺，站在靠后门的位置，仅是隔着一个小舞台，前方人声鼎沸，到他这里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，偶尔有轮子滚过的声音从后门外的走廊里传来，伴随着一群群的哭泣声渐渐远去。叶寻盯着白墙看了一会儿，也是乏了，说不好奇是假的，他在心里数着一二三，深吸一口气，视线快速往下扫了一眼：叶召面容很安详，他生前因生病而发皱泛黄的皮肤被仔细地涂上了与肤色相近的粉底，灯光照射下，两腮上还能看到淡淡的红，不像是死了，倒像是睡着了。叶寻余光瞥见几个演奏乐器的人也来到了小厅，想必是告别式开始了，于是他移开了目光，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，谁也不去看，省的要被迫接受同情的眼神，而他并不需要。侧方很快响起了能穿透耳膜的乐声，震得叶寻眼睛都疼了起来，很快，一个两个的人陆续走进了小厅，在水晶棺前停驻，象征性地啜泣几下，最后在棺上放上告别厅门口领的小白花，他们像是有默契似的，都把小白花围着脸放，不盖住叶召的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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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叶寻。”
叶寻发着呆，听到有人在他边上叫他，如梦初醒般看过去，盛君兰站他边上，神色担忧。
“怎么了大圣哥？”
叶寻自己看不见，可盛君兰他们三个都能看出叶寻脸色很不好，他黑眼圈极重，嘴唇干裂，脸上没点血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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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喝点水吧。”盛君兰这时候也没办法，这也不是什么能分担的事，他只好把一瓶未开封的宝矿力塞进叶寻手里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，“我们就在外面，有事记得跟我们说。”
“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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叶寻点点头，拧开了瓶盖，一口灌下去大半瓶，他现在从内到外的神经都挺麻木的，不喝没感觉，一喝才发觉自己是真渴了
这个流程时间有些长，叶寻站到后来腿都酸了，他一会儿踢踢这只脚，一会儿甩甩那条腿，等会儿他还得上台演讲，没得坐，想想都觉得累。忽然，刺耳的乐声停止了，叶寻以为这个环节终于结束了，一抬头，却见着乔燕卿以及另外三个人走了进来。王潇玲挥退了演奏的人，抱胸站在一侧，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这四人，乔燕卿走进来前就泪眼汪汪的，此时见着叶召，眼泪扑簌扑簌开始往下掉，她也不说话，就是扒着水晶棺又流眼泪又流鼻涕的，她哭到后面都站不稳了，只能靠着扶住水晶棺才能不跪下去。乔燕卿的看望时间特别长，她先是小声地哭了一会儿，随后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，到后来几乎是撕心裂肺了起来，跟在她后面的几个人不得不一左一右地架住她，才能不让她哭趴下去。对比乔燕卿，高傲地俯视她的王潇玲、一言不发低头盯着自己脚尖的叶寻，都像是外人，而她才是真正的家属，伤心得失了六魂七魄，如果周围再架上台摄像机，那简直就是八点档拍摄现场。
乔燕卿哭到只出气不进气，被几人架着到了外面的椅子上休息，她是最后一个看望的，她出去后，叶寻终于是可以走出小厅，不用跟个门童似的站着了，他等王潇玲出去了，才迈步离开，转到了前面，本想找个空椅子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吧，告别厅里那么多人，有椅子也早就被抢了，他看了一圈，没找着能坐的地儿，于是只好靠墙站着，用墙借力，以此省点力气。告别式是冗长的，司仪再想表现得语气悲痛，也掩盖不了他常年流水化工作下来的冷漠，叶寻听得昏昏欲睡，只想快点到他的环节，演讲完可以出去找个凳子靠一会儿。司仪继续讲了半个小时，才终于说到了叶寻的名字，叶寻眼睛都快闭上了，又被惊醒，他眨眨眼睛，见司仪站在台上将话筒递向他，他打了个哈欠，活动了下筋骨，离开了靠着的墙，沿着小舞台前的阶梯走了上去。
叶寻站在小舞台正中央，一如他平时演出时站的主唱位，有对比才有结论，他发现自己原先并不是怯场，只是在意底下的观众，唯恐自己达不到他们的期待，而现在底下站着的都是他不想讨好的人，他又怎么会紧张。叶寻一手在自己外套口袋里摸索着，把王潇玲给他的悼词翻了出来，他之前没仔细看过，这竟然还是王潇玲以他的口吻手写的，不过内容一看就是哪儿抄来的，随处可见的那种冠冕堂皇的话。叶寻抖了抖纸，准备开口读的时候，他往底下扫了一眼，并没多少人在看他，大家彼此交头接耳地小声聊天，这些细小的声音融合在一起，形成了一片嗡嗡声，有人应该是说到了开心的事，捂嘴笑得眼睛都没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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