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城市没有春天，只觉得昨天还冷得刺骨，今天就热得冒汗，头顶的电扇转转停停，一会儿被怕热的同学拧开开关，一会儿又被怕冷的同学给关上，一来二去的，两拨人都快吵起来了。一个冬天没有运作的扇叶上都是灰尘，一转起来，尘絮便在光柱中飞舞，叶寻上课发呆的时候，就爱盯着那些个星星点点，看它们最终落到哪里去。进入五月份后，初三楼层的氛围就变得极其紧张，叶寻他们初二的在楼下，稍微吵闹一点，都会有老师跑下来抗议，叶寻这个班的不少同学都进了冲刺班，教室里的人一下子变少了，课桌被分了开来，一人一位，大家一下子都没有了同桌。下午两三点是一天里温度最高的时刻，万里无云，阳光猛烈，晒得人昏昏欲睡，讲台上物理老师语速缓慢，声音轻柔，实在是再好不过的催眠剂，叶寻撑着下巴，眼皮直打架，迷迷糊糊中，觉得黑板上那些希腊字母好像活了过来，不断地在扭曲移动。叫醒叶寻的是背后压着的书包里的两下振动，叶寻坐在第二排，他第一反应是抬头看向老师，确定老师没有听到异响后，悄悄背过手把小灵通摸了出来，塞进课桌里。叶寻维持着撑着下巴的姿势，眼睛向下盯着橘色背景灯的小屏幕，收件箱里有两条万松飞发来的短信。
“号外号外，livehouse再开后的第一场常规演出时间定啦，6月9日晚上七点！我让老梁给我们排在第四组啦。”
“各位请注意，在这次演出上我们将宣布改队名的事，以及——当当当当，新歌披露——《考试》！”
叶寻一惊，那种万一做不好会不会拖后腿的恐惧感又上来了，他坐直身体，抬眼确定老师正面对着黑板书写，看不到他，于是赶紧快速地编辑了条短信过去，想跟万松飞确定尽可能多的排练时间。
“你觉得你的机械运动速度能快得过光速吗？在你藏好东西之前，我已经看到你藏东西的动作了。”
老师突然高声说了一句，叶寻吓了一跳，忙把小灵通塞进抽屉里握住，抬头看向老师，物理老师的眼镜厚如瓶底，实在是看不清他镜片后的眼睛究竟望的是谁。
“老师对不起！”
吊儿郎当的声音从靠后排的位置传来，叶寻和大部分同学一样，都转过了头去，最后排的大潇前后晃着椅子，高举起手，嬉皮笑脸地朝物理老师说道。物理老师扶了扶眼镜，估计也是觉得管不住这班学生，继续转过头面朝黑板书写。
“下不为例。”
“是，谢谢老师饶恕我！”
大潇玩世不恭的态度惹笑了班级里的同学，有一个笑了，大部分人也就跟着笑了起来，叶寻趁着这混乱的间隙，把短信发了出去。万松飞回得很快，叶寻快速扫了一遍，算是吃下了颗定心丸。
“OK没问题，反正笋儿也不高考，我们多了很多时间排练，不怕，等我安排下。”
叶寻把小灵通塞回了书包里，感觉人精神了点，他伸了个懒腰，提笔把黑板上漏记的知识重点补在笔记本上。
万松飞很积极地把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第一次排练安排在了一个周六，叶寻一个大早就醒来了，他将手写的竖笛谱、竖笛都塞进了背包里，还把另外一些有的没的说不定能用上的东西也全带上了，等时间差不多了就头也不回地往外奔。今天比较顺利，叶寻赶到车站时，碰巧一辆巴士刚刚抵达，并且道路交通还不太拥堵，使得他比预想的快了十几分钟就到了申云非的乐器行。叶寻远远地透过玻璃门向里看去，外头阳光明媚，明媚得甚至有些刺眼，逆光导致他并不能看清玻璃门内的景象，他一心想着快点到达教室，于是只知道脚步不停地跑向大门，一点都没怀疑地一边跑一边伸出手准备把门推开。结果就是当叶寻发现门是锁着的时候，已经刹不住车了，他结结实实撞了上去，额头“砰”地一声磕在玻璃上，力道之重，使得玻璃门都被他撞得直震颤。
“哎哟哎哟哎哟。”
叶寻捂着额头一阵晕眩，隐约听到背后有人替他哀叫了几声，急促的脚步声也随之越来越近。申云非今儿个起晚了，顺带还绕了个路去接申云竹，理所当然地就来晚了，他刚在拐角处的时候就见着叶寻往乐器行冲刺了，他叫了两声，可叶寻没听到，等觉着要出事，再跑过去已经晚了。
“没事吧？能站起来吗？”
申云非扶着叶寻想看他撞着哪儿了，而叶寻为自己做了糗事还被当场撞见而羞耻不已，只知道摇头，不敢抬起头来见人。申云非把叶寻扶起来后，赶紧拿着钥匙蹲下去开门锁，叶寻晕头转向的，斜着走了几步，感觉到胳膊被人一把拉住，拽着他回了正常路线。申云竹扳过叶寻的肩膀，毫不温柔地一把掀开叶寻略长的刘海，手掌划过他撞出的鼓包，疼得叶寻一个激灵。叶寻抬眼看向盯着他头上鼓包看的申云竹，他发现申云竹剪了头发，显得整个人精神了很多，立体的五官也因此凸显了出来，确确实实是生了一张值得观众为之尖叫的脸。申云竹用大拇指摁了下叶寻额头的包，似乎是觉得手感奇特，接着摁了一下又一下，摁出了一丝玩耍的心态来。叶寻发现不对，从申云竹似笑非笑的眼睛里看出他的恶劣，他赶紧双手抓住申云竹托着他后脑勺的那边手臂，一矮身逃脱了出去，先一步跑进乐器行，下了楼梯钻进乐队常用的教室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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