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寻漫无目的地在商场走着，东看看，西瞧瞧，这个商场他从没这么仔细逛过，每次来要么游戏厅，要么美食城，因此除了这两个地方以外的路，他也不是这么熟悉，三楼的下行扶梯不在一起，需要绕半个圈，他这个半圈绕着绕着就迷了路，商场A座连着B座，他完全不知道怎么走着就去到了B座。叶寻从来没来过B座，对他来说就像是个新世界一样，他遵循着迷路时的应对方法——沿着墙走，好不容易到了尽头，却又进入了像迷宫一样的建筑设计里，这一区域不知是什么商铺，占地比别的都要大，外墙是用灰色的水泥砌成的，墙上被人画了各种涂鸦，他沿着灰墙一直走到了一扇黑色大门前，站在门外都能感受到从门里向外传来的使地面都在震动的鼓点，以及隐隐约约的歌唱声。叶寻觉得自己可能来到了个酒吧之类的地方，他本想转身往回走的，双脚却不听使唤，向门迈近了一步。
管他呢。
叶寻手已经握上了门把，四周安静得很，没有其他人，他抬头看了眼墙上一层叠着一层、内容不那么健康的涂鸦，向内推开了大门。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瞬间袭来，门内彩色灯光交错着闪过，叶寻被晃得眯了眯眼，站在原地观察了下周围，他眼前模模糊糊地立着一堵墙，摸上去似乎是一排储物柜，而往右边看去，乌泱泱的人群正随着音乐似波浪上下起伏，他们手里要么握着荧光棒要么戴着荧光的手镯，不断跃动着，在叶寻眼里就像是在进行一场什么可怕的仪式一样。作为焦点的小舞台上，一个乐队正在声嘶力竭地表演，叶寻尽量沿着有灯光的地方走了过去，站在了第一排人群的最左侧，此时正好唱歌的女生向他这边走了过来，十几厘米高的松糕鞋“啪”地踩在了离叶寻不远的音响上，那个女生一头齐腰的直长发，因为弯腰而铺洒下来，她涂着黑色的口红，画着黑色的眼妆，胸前银质的十字架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，有着黑色指甲的纤白手指握着反射七彩光线的水钻话筒，一脸凶狠地往台下指了一圈。叶寻来得有些晚了，这已经是最后一首歌的最后一小半部分了，他站了也就不到两三分钟，台上表演的歌就结束了，刚才还很霸气的黑衣女生甩了甩头发，走到了舞台正中央，脸上的表情随着灯光向她聚集，柔和了起来，似乎还带着一丝丝的忧伤。叶寻看着这个女生双手握着话筒，擦了一下眼泪，向台下的观众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“感谢大家这些年来喜爱、支持我们Black Yeti，我因为个人原因，要退出乐队了，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在台上表演，我站在这个舞台上将近四年，非常舍不得，舍不得我们乐队的成员，也舍不得台下的大家，请大家今后也继续支持我们Black Yeti吧，我们与大家同在！”
说完这些，终雪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，她在台上捂着嘴弯下腰，长长久久没起来，底下时不时有“不要离开”“我们等你”之类此起彼伏的喊声，更多的是啜泣声，终雪鞠了好几次躬，才挥着双手往后台走，她走得很慢，快没入黑暗前，观众的情绪最高涨，甚至有人撕裂着嗓子大喊，想留住她，在她回到休息室后，还能听到外面集体叫她名字的声音。终雪捂脸哭了会儿，万松飞和盛君兰围着她坐着，轮流给她递餐巾纸，擦了好几张都是掉下来的黑色妆，直接用掉了大半包抽纸。
“终学姐，你看，你看，”万松飞拿起了一面小镜子面向终雪，“别哭了，多丑啊。”
终雪脸上黑色的妆都哭花了，糊在了一起，特别像个挖煤工，她抬头看了眼，自己也看笑了，一时又哭又笑的，干脆伸手揍了万松飞几拳。
“我去洗把脸。”
终雪抽了张纸擤了下鼻涕，深呼吸一口气，决定不哭了，她起身拍拍衣服，余光能看到镜子里自己惨不忍睹的脸，她干脆双手捂住脸，小跑着钻进了休息室后面的洗手间。申云竹过了一会儿才走进休息室，手里拿着又一根被他敲断的鼓棒，而且还没断干净，前半截连着后半截，耷拉在一边摇头晃脑。
“我有时候分不清你到底是跟鼓棒有仇，还是跟鼓有仇了。”
“两块钱买的，垃圾。”
“两百块你照样能敲断。”
申云竹不置可否，把断了的鼓棒扔进了垃圾桶，戴上耳机，窝在一角研究鼓谱去了。终雪再回来时，脸上的妆已经卸干净了，无妆的她跟舞台上完全天差地别，看起来又温柔又可人，不像在舞台上时，狠到像是要与天斗。
“我爸今天来接我，我先走了啊，拜拜。”
终雪跟三人抱了抱，穿上了棉外套，一直挥手后退，直到看不到人为止。
“我们也收拾收拾吧，不早了，得先把笋儿送回去。”
万松飞伸了个懒腰，拉伸了下筋骨，想先去舞台把他的效果器拆下来，他一出门，迎面就撞上了个只到他胸这儿的人，那人也是吓了一跳，眼睛睁了老大，死死盯着万松飞，外面光线不太好，万松飞还真被这双大眼睛吓到了，鬼叫了一声，扒在墙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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