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礼独自喘息了半盏茶的功夫,才有力气对窗外喊道:“来人!”
——都以为左礼还要有一个对时才会要人伺候,门口只有二等丫鬟眀铛在当值。
听见吩咐,眀铛赶紧进来道:“二爷好用功啊!是叫盏参汤喝还是直接歇了?瞧这一身汗,怕是躺着也不能安生吧?要不先沐浴一下……”
虽在喘息中,左礼也听出她言语甜媚,也没心细想,只道:“服侍我躺下!”
听了他的话,眀铛扶着左礼进卧房躺下,盖上被子小憩。自己则脱了大衣裳,只着了件小衣过来,坐在床边给左礼擦汗扇扇子。
恍惚中,左礼仿佛看见她胸前饱满的两个,挤在薄薄的春衫下,呼之欲出……
睡到了傍晚,忽听得别院嘈杂声一片。叫了门口的小厮来问,偏偏进来伺候的小厮是出事后替换过来的新人!一五一十的,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,反让人烦乱不堪!
晚膳的时辰到了,紫儿将备好的菜色叫进来给他用过。
这时,不当班的瑞华也悄悄地进来了,用双眼睛一直窥着他,却又不说什么;一时出去了,不到半盏茶的功夫,又回来……
连眀铛都看出来不对了,道:“姐姐这么来来回回地,不累吗?”
“都是差事,有什么累不累的!”瑞华回道,说罢心有不甘地又瞭了左礼一眼。
不多时就入夜了,紫儿说句“爷该歇了”就准备灭灯!
瑞华终于沉不住气了,掏出青玉膏过来说肩胛部分应该多涂一些才好歇着。于是过来擦青玉膏,一边擦一边在他耳边悄声说道:“斯威少爷进府了……”
原来今日正轮到瑞华休沐。她吃过饭就去洗头发的——古人讲究“身体发肤受之父母,丝毫不得毁损”不允许主动修剪毛发。除非是天然秃,人人都留了一头长发;古代的技术又原始,没那么多固定头发的工具,相当部分的日常发髻是用针线缝在一起的,加上洗发原料无非就是胰子和皂角,使用不便,所以一个月洗不了几次。要洗的时候,先要拆开线头,再用梳子从头到尾一点点梳顺梳透——有些穷人还需要用篦子篦出虱子来才算完。之后再向水里打湿头发。用刷子将泡水胰子起泡之后,蘸着胰子泡涂在头发头皮上,揉搓去污。之后再投洗多次。投洗干净后,涂上蛋清放置片刻后再洗一遍才算洗涤完成。然后就是整个人待在通风温暖的地方等着自然风干头发。等头发晾干之后再重新盘起发髻……这一套下来,一天过去了。
午睡时分,瑞华和几个相熟的丫头正在亭子里晾头发聊天,斯月的独生弟弟斯威就等在了东角门上。
为着最近外头好些谣言都指着他姐姐斯月,原本亲近这姐弟的人都忙着撇清起来。搞得斯威进府,连个传话的都找不到,独自站在角门那里影影绰绰地晃来晃去。
到了傍晚,瑞华到外间去用饭,这才碰见小斯威。
然而她又不当值。直耗到入夜才把信儿传到,扶着左礼去见斯威。
那左礼已经有半年没见过斯月了!而斯威的眉眼之间有几分像他姐姐。猛地一见,左礼不禁有些愣神。
“你来了!”发了半晌的呆,左礼才憋起这一句。
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去想这件事!——斯月是被自己设计赶出府的!但到斯月真走了,他非但感觉不到一点点高兴,反而觉察出太多感受来。如今见了她如此相似的弟弟,心情更加纷乱。
“二爷的脸怎么这么白啊!”斯威看见他的脸也是吃了一惊,然后又着急说道:“我姐姐她——她说她要嫁给杨参军的二公子杨林。过了年就要放大定。大定一放,姐姐就是杨家的人了!就要去守嘉峪关。姐姐是个女的,咱们又是西军,可不能去柔然前线啊!”
斯威口气焦躁,上庸口音也就愈发明显,显是斯月决心已下,他才忙不迭地来找左礼。
“嘉峪关啊?”左礼道。
“是杨林!”斯威以为左礼病糊涂了,又将姐姐要嫁那人的名字念了一遍。
昏暗的灯笼光下,左礼的肌肤几近透明。他低头想了想淡淡地说道:“杨林不用去嘉峪关啊!——他不是官身啊!”
这时瑞华插了一句道:“爷忘了——明年就是武举年!这几年的武举二爷也是知道的,那杨林确实算是有能力的了!又有他阿爷的关系,胜算确实很大。有了名次就有了身份,自然就能随父出征了……”
本朝用人一般是荐选制,也就是由在朝官员推荐而来。
唯独西军是有一定自治权的。
一次偶然,三代侯爷发现本部军官连马都骑不上去!于是从三代侯爷开始,西军武官不再荐选,全都是武举。
西军武举分两场,第一场是文比。随机抽一份旧战报,能念出来就算过关。也就是看应试人员是不是识字?第二场才是比试武功。文试合格者可为书吏,武比出来才有实打实的官阶和军饷。
本朝其他用人,皆是依靠出身以及和上层人物的交往。只有西军武举是唯一不问出身,只考素质的当官途径,吸引了各路出身不行却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人。能在西军武举拿到名次的军官自然都是出类拔萃的。很快的,西军的战力就高出全国军队一大截。但因为当时还没有得到晋阳公主这个儿媳,怕朝廷忌惮,四代侯爷特命缩小西军武举的选人范围,除了内部人的举荐,外省的一概不要。这样一来,竞争大为减少,只有早年的声威还有留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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