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漫长了，直到东方天泛出点光来，伊一才看到远方有砖房的模样。
近些，叫卖声车铃声嘈杂交混。
那是一个半村庄半城镇的地方，有大型工厂，上方飞腾着浓烟，黑的灰着，竟还有些淡蓝着，让人看着心闷。
两道是被堆成山群般的塑料盒和混乱的食物残骸，一群奇形怪状的虫子在那打滚，而旁边，一个老女人依着包子屉，茫茫的白眼熏得人看不明澈。
燃煤声忽起忽落，时而炸裂，火星纠缠，时而平静，毫无痕迹，只是地上一毯子黑油蜿蜒开来，火中的烟越来越黑。
而在眼前，一个男人正对着一堆污沥拼命吞咽着包子。
随即，有声音从大工厂里蹿出来。
说的是，快给我滚回来，想扣工资吗。
那男人的手一颤，没命般地冲回工厂。
伊一抬头看了看天，这是夏天，可太阳还没有要出来的样子，它不知道，底下的世界已经是这样了。
眼前的景象是伊一所不想看见的，资源的掌握与否将人划成连个阶级，于是自觉高级的人，习惯性地去压迫另一类人。
她一直挣扎于，为什么这个世界，一定要这样？
“累坏了么？娃娃，快了，拐过两条街，就到警局。哎呦感谢老天，一路平安了喂。”
老人像祭祖的巫祝一般，感谢神旨的灵验。
颉终于松下气来。
一路上，他十分警戒。当然，也就是他的警戒才让如今没有事的老人如此庆幸。
总算逃过一劫。
“喏，是那了。”老人指着警局，乐呵呵地笑起来。
站堂里的警察眼很尖，一看着一波老小过来，就走过来询问:“老爷子，什么事嘞。”
老人见这警察很是热切，也乐着:“不是我，是这群娃娃，你看着……”
“走丢了？”警察认真地打量着林菀空，末几，走入办公厅。
“你们先在这停会。”
伊一担忧地看着那个警察，自己当初并没有把实情告诉老人，就是怕事情会很麻烦，可是现在，警察要是能查出来，和老人说了，老人一定会心寒吧。
“对不起，老爷爷，这件事情是我骗了你，这位姐姐，其实是被人贩子骗走的，好多年了，她一直逃不出来，就在昨天，我们才逃出来，不是有意瞒你的，对不起……”
老人的眼神由疑惑到释然，静了一会后，他笑出来，摆摆手:“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，你们做得对，在这个世界，凡事都要留心眼，总不会错。”
“但……”老人摇了摇头:“可怜你们了，孩子。”
“老爷子，你看看这个人是她么。”
时隔多年，现在的林菀空，早已沧桑可怜，无法辨认从前那个笑着的孩子就是她。
老人也看得吃力，伊一抬头去看，却听见星激动地说:“伊一，那是菀空。”
林菀空涣散的眼神开始聚起来，有一些说不出的，奇怪的东西在心里飘来飘去。
“老爷爷，警察叔叔，那是菀空姐姐。”
林菀空不可思议地看着伊一，嘴角抖动着，好像有很多话，都堵到了心里。
“是她吗？确实是我们找了好久的人？你说的是真的？”原本那警察是不抱希望的，他也瞅见那女孩，瘦巴巴的像寡妇一样，一点精气神也没有。
再说自从把这寻人启示发到下面来，就十分重视，他一开始也纳闷，但暗打听，才发现这孩子身份不一般，这个失踪的孩子是泾阑市大人物的独生女。
他晓得是底下的人想巴结，各个区都发告示出去，天酬寻人。
不过也是荒唐，都比着酬金的额度，搞到几天换一次告示，其他什么没变，就是酬金，呼啦呼啦地长。
本来也不见得是坏事，可谁知道，这奖金一多，冒名顶替的撤谎的人就多起来。
后来人们看这件事也越来越儿戏，以至于告示要么没人理，要么胡乱理。
他其实是很可怜那个女孩子的，这么好的身世，不愁吃穿的，可偏偏遭了这个罪。
他忽然又开始怀疑起伊一一众来。
“不不，我不能白白地相信你们，你们有什么证明？这样貌……”
“叔叔，样貌是会变的，不能只看样貌，我保证，她叫林菀空，就是你们要找的人。”
“你保证？那你是谁？”
“我……，我只是个陌生人，但，但是如果你可以把她爸爸妈妈带过来，是不是，一眼就可以看出来，我们是不会骗你们的，请你相信我。”
“那这样吧，我问她几个问题。”
“不可以。”伊一立刻否决。
警察显得很怀疑:“你们，也是来骗钱的吧。”
“不是这样，警察，我们老百姓，是不敢骗人的。”老人赶紧打圆场。
“娃娃是有苦衷，这些孩子是好的，你相信我。”
“星，颉，我们现在该怎么办，对了，星，你都知道啊，你把菀空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，我告诉他们。”
“不行。”几乎是异口同声。
“本来你的存在就不合理，如果你今天把菀空的所有事都告诉警察，就算我们得救了，你将来也一定会陷入绝境，你根本无法解释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一切，所有理由都没有用，他们会用医学反驳你，林菀空根本不可能亲口告诉你这一切，所以他们会把你当做一个怪物。”
颉也在旁边幽幽地叹着气:“是，他们可能会把你抓起来，好好研究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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