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洪连听得脑袋发胀，道：“说了一圈，尽是皇帝的事，难道苏二少爷是给皇帝做事的？”
秦一坷道：“你拿刀杀了人，衙门会去捉铸刀的人？皇帝要的只不过是一把刀，这把刀是人铸的，还是鬼丢的，又打什么紧？《蓑衣洲》长有一丈，恢弘庞杂，不是一年半载就能临摹出来的，只能说这个苏二少爷洞穿时弊，早有预谋。都是聪明绝顶的人，皇帝远在盛京，不废一言，就可以和他心领神会。哪像蠢货，唾沫星子都说了他一脸，他还在问太阳为什么从东边出来的。”
洪连吐了吐舌头，“那太阳为什么从东边出来的？这个还真没有人说得清楚！”
“你这个问得就好。”秦一坷笑道：“太阳为什么从东边出来的？为何春夏秋冬四时有序？皇帝为什么是皇帝？你为什么是蠢货？都是天道，注定了的。为何有些人就能借力于天道，春耕夏耘，秋收冬储，有的人两手空空，还在问太阳为什么从东边出来的？”
洪连又被拐着弯儿地骂了一顿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，道：“那他也只是个坤元......好端端做这样冒险的事干什么......？”
秦一坷叹气，道：“苏大人被贬之前，苏家在江南也是清流中的富庶门户，奚字辈中本来还有个长兄，六年前江南西道洪水横肆，他在治水时掉入河中，没有被救起来。当年管这件事的，正是太师陈恭。他的溺水，应该也不是失足那么简单。”
“难道是报仇......还真是个狠人.......”洪连咂舌，“但报太师的仇也就算了，可这下把文家也牵扯了进来，苏二少爷不是要嫁去文家了吗？若是被太守和文擎磊知道了，那就遭殃了！”
秦一坷道：“正是如此，主君才能拉拢这个苏二少爷，否则，你我今日坐的地方早成一片废墟了。”
洪连倒吸了口气，“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，合不拢分床睡就是了，但这些有钱有权的人家里，怎么不是你死就是我活？还要拖着别人！太守和主君也是老夫老妻了，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说话？他们夫妻吵架，可不要连累了郧西的无辜百姓呐......”
秦一坷望着窗外柳絮一般的雪花，哼了一声，“文家也不过尔尔。二十几年前，老夫还在齐州，凌家才是闹得像盘古开天辟地一般。现在若说是兄弟阋墙，凌家景字辈的几个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。”
洪连忍不住点头，“这个我听过！说是那几个公子都恶得很，娶了贺公子，不好好待人家，把人活活折磨死了！先生，您伏坐医案四十余载，要把一个坤元救回来多难呐......他们却把人命当蝼蚁！”
秦一坷叹气，“七宗五姓里也分三六九等，启国除了天家，这个凌氏几乎占去了大半边天，一条人命对他们来说，连蝼蚁都不如！”
洪连道：“既然不合，还是分家的好。何必捆在一起呢？这让他们的宗君夹在中间怎么做人？想想都觉得贺公子好可怜！那样好的人！”
秦一坷叹了口气，又冷笑道：“这样的大族，岂是能分家的？皇帝首先就不会同意，把恶兽在笼子里，让它们相互撕咬，才能制衡。”秦一坷叹气，“但就怕他们相互侵吞，又炼个蛊王出来。”
洪连缩了缩脖子，“先生，这样一比，晋城虽然也被文家那几个搞得鸡飞狗跳，但也还算安生了，您当初北上的决定真是明智！”
“明智？”秦一坷冷笑，“老夫和那闵田峰一样，都是被迫的。不然，谁想背井离乡？”
洪连笑嘻嘻道：“金子在哪里都发光，咱们虽然是在关外，但每年慕名从关内来求医的人，那可是一大把一大把的，再说了，小姐和夫人不也跟着您来了吗，也不是背井离乡！”
秦一坷哼了声，“你是不是觉着老夫很有风头？”
洪连愣了愣，摇摇头，“先生是有名望，怎么能用那些形容毛头小子的词儿呢！”
秦一坷道：“闵田峰在永州没有名望？现在是个什么境况？我这么多年，若不是有主君照拂，能打拼下来缪黎馆这么大个家业？齐佑堂里的那些老不死的，只怕还记着早些年的那些恩怨，等着和我算账。”秦一坷胡须似乎都被气飘了，抬手按了按。
洪连见惯了缪黎馆的好生意，却不知先生还有这样的担忧，道：“这么多年都是先生给主君看病，主君当然要照拂您了。那个闵先生是倒霉了些，但咱们只要在郧西地界，有主君庇佑，齐佑堂怕连关都出不了！再说了，现在姑爷和小少爷都在郧西任要职，先生担心什么呢！”
秦一坷哼了声，道：“刚才我说什么，以利相聚，必因利而散，我和主君也不过是如此。大树若倒，菟丝子安能存？那两个不争气的都在主君掌管的衙门里，若是文氏分家相争，必有胜负，你说，是太守和文擎磊赢了好，还是主君赢了好？”
洪连张了张嘴，道：“自然、自然是主君......”
秦一坷道：“那你也知主君的身子，还能撑多久？以后难不成还要指望文东瑜、文东瑾那两个？”
洪连自然知道允嘉主君久病成疾，自家先生也是回天乏术，勉强吊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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