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氏恰恰看见小两口你追我赶。调情。她想。抱孙的希望如明天的太阳触手可及，方氏乐得皱皱的脸皮泛出母性的光泽。
“为什么不回许家山？”方皓轩候许芸芳进了卧房门，顺手阖了房门，身子抵在门板上，他说话声音很低沉，郁闷。
“我本来是要回的，是你娘不让我回。说是怀头胎要小心谨慎。”
“你还有多少谎言？”
“没呀？句句大实话。”
“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大实话吗？”
“你怎么知道我肚子里没有孩子？！”
方皓轩被这句话打晕了，迟疑多半分钟，他才醒悟过来自己被坑的很惨：“你真的有孩子？是......许维清还是章如杰的？”
许芸芳拽拽地扭着水桶腰：“我又没说我现在有孩子，但不排除以后会有孩子。”
方皓轩快被气疯了，“你有句实话没有？你到底要怎么样？”
“继续养胎！”
方皓轩彻底投降：“许芸芳，你要怎么样都可以，不要拿怀了孩子骗我娘！她年纪大了，会受不了的！”
许芸芳看着方皓轩微笑，眨眨小眼睛：“告诉我毓洁毓清是谁的孩子？”
方皓轩真的如同见鬼了，傻呆半晌，才木木地坐下。
许芸芳逼近他，盯着他的双眼：“不要再告诉我她们是你的女儿。不是！她们不是！如果你不希望我到处去问败坏了你的名声，你最好实话告诉我！”
“许芸芳，为什么......你要如此残忍？”方皓轩摇头呢喃，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娶回来的，不仅是个母老虎，还是一个每天都露着狰狞獠牙的豺狼，她要把他，把整个方家都生吞活剥。
“宿命！”许芸芳微笑，“我猜到了结局，猜不到开头和过程。如果可以改变的话，我宁愿选择与章如杰一起私奔。”
他闭了闭眼眸，“许芸芳，章如杰目光闪烁眼神游离，他在骗你。许维清虽然没多少文化，好歹是你的青梅竹马。我在储䓂所还有点钱，你全部拿上走吧，我会告诉别人你到省城读书了。”
“这就奇怪了，你为什么要对我好？”许芸芳好奇地伸手撩撩方皓轩的头发，方皓轩极其厌恶地闪避开她这种带调戏性质的亲昵。
“走吧，离我远远的，离方家远远的。”他很疲倦的感觉，干脆闭上眼睛，不再与拳头之距的许芸芳对视。
如果可以说出来的话，他充分地蔑视她，最大程度地讨厌她。
“那么，你的前妻也是这样被你打发的？！”许芸芳噗一声笑了，“还是真的被你杀了？！”
方皓轩发现自己又掉进许芸芳挖的坑里，不再说话，只是从他出气粗重来看，他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愤怒。
许芸芳盘算着自己的种种阴谋诡计，在方家过着被圈养的神仙日子。
只是，她担心章如杰那货到底有没有离开许家山？章如杰，有钱的章如杰，从烟水城来娶亲的章如杰......
方皓轩一天比一天更忧郁，他不再尝试与许芸芳对话。他从储蓄所取回来自己的所有存款丢在许芸芳面前，希望拿钱打发走这个极度讨厌的女人。
许芸芳见钱眼开，笑嘻嘻地数了数，奶奶的，有三百多呢。这可是一笔大钱。她把钱压在枕头下面。
但她并没有打算现在就离开方家。
如果她的宿命是方皓轩妻子，那么，这个方皓轩真的会是她丈夫吗？
春末的老天翻脸比翻书快。一时大雨磅礴一时又风和日丽。
连续几天都在下雨，方家的女人们没有出工，除了照顾孩子上身的许芸芳就是聚在六姑娘屋里做针线，将往年穿过的旧衣服拿出来翻改。
日子越来越艰难，何况家里又新添了孕妇，即便是方家坝的大户人家，家里也不再有多少余粮。有钱也买不到粮食。
狗日的粮食。
终于天晴了。
小姑子们把家里最后的谷子从缸里淘出来，急匆匆到田里育秧，今年下半年和明年一年的口粮就全靠她们的辛苦劳动。女人干着男人的活，她们却无怨无悔。
方氏换了干净衣衫去祠堂开村委会，毓洁姐妹在屋里读书。许芸芳实在无聊了，直起腰杆拿了扫把扫院子。
朝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缝，章如杰鬼头鬼脑地探进门缝，惊喜万状：“呀，我最漂亮的小芳，终于找到你了——这些天我做梦都是你啊......”
许芸芳吓得圆脸煞白，她挥着扫把冲到朝门口低吼：“要死啊你，跑到方家坝干嘛？”
“我们小芳生气时也很漂亮。”章如杰痴痴地凝望着许芸芳。
许芸芳哪敢再和他调笑，伸脚就踹去：“滚啊你，快滚回烟水城去！”
章如杰不闪不避，任凭许芸芳又踹又踢，眼神儿还是痴痴地凝望，嘴儿还是贱贱地表白他最老套的情话。
“连踢人，我家小芳也倾城倾国啊！”
许芸芳简直要发飙，这人太无赖，打不走骂不走踹也踹不走，如果被婆婆看见......
她眼珠儿转转。是男人总有弱点，章如杰的弱点是什么呢？
“我警告你，如果不立即从我眼里消失，章如杰，以后，以后的以后，我再也不会和你说一句话！和你说话的是龟儿子，老汉儿老娘全死光光！”
章如杰吓了一跳，许芸芳这恶毒的诅咒发誓可不是闹着玩的。
“我走，我立马就走——那个，大舅子被人打了！”
“啥？！”许芸芳真的气疯了，真他奶奶的混蛋！
“被谁打了，伤到哪里没有？！”
“光光头送回来的，听说是采石场的人打的，头上流了血，胳膊腿儿还在。光光头也没有帮大舅子打架——其实如果我在那里，我肯定帮大舅子！”
许芸芳知道再问也问不出所以然，但听说许耀宗没有大碍也就放下心来，催促着章如杰快滚。
“那我走了啊——小芳，我可真走了啊！”章如杰走走停停，极度自恋地摆好姿势回头：“小芳，我真走了啊？”
嗖！许芸芳手里的扫把飞过去，“滚啊你！”
章如杰高昂着头，哼哼叽叽钻进竹林：“打是亲骂是爱，小芳最疼我用脚踹......”
“媳妇，那谁呀？”方氏恰巧开完会回来，指着章如杰的背影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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