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后生气的模样，自然就落到了芸公主眼中。
芸公主自恃乃是皇后嫡出，素来自矜自傲，等闲世家千金都不放在眼里，何况是苏暮流这样一个侍女扶正的所谓夫人的嫡女？
在芸公主看来，她连庶女都不如。
连带的，芸公主也看不起苏漠和整个抚远将军府，哪个体面世家会把侍女扶正的？别说侍女了，贵妾都很少呢，一般死了原配的都是另娶世家嫡支庶女活旁支嫡女，谁跟苏家似的。
暗自翻了个白眼儿，芸公主倒了一杯酒，亲手端到苏暮流面前，“苏二小姐，我敬你一杯。”
苏暮流不知道芸公主心中所想，她看见芸公主向自己敬酒，早就高兴得不知道东西南北了，以为这是芸公主认可自己的表示。
“公主殿下何必亲自倒酒呢，让下人们倒也就罢了，仔细累着了，皇后娘娘和你哥哥又要心疼了。”苏暮流端出一副嫂子的款儿，听得芸公主一阵恼火。
凉凉一笑，芸公主说道：“今儿个你可真是让我吃惊呢，我原以为凭你和你那个娘的出身，顶多也就随着大伙儿一起给我母后磕个头也就罢了，没曾想，你竟混进这里头来了。”
冲着不远处的苏暮然努努嘴，她继续道：“你姐姐虽然也不咋地，不过好歹算是我四哥明媒正娶的媳妇儿，是我们皇家自己人，你算是什么东西，也敢在我面前充大瓣儿蒜！”
因看不起苏暮流，芸公主在她面前说话难免粗鲁些。
苏暮流原以为公主是来示好的，谁知竟是夹枪带棒的讽刺，这一气可非同小可，只是不敢发作而已。
芸公主忽然又换了一副脸色，笑眯眯说道：“苏二小姐，本公主亲手斟的酒，你可得不能拒绝啊。”
别说芸公主只是说话难听些，便是当众打了苏暮流，苏暮流也不敢计较，公主让喝酒，苏暮流不敢不喝。
“是，多谢公主。”强忍着一股怒火，她把酒杯接过来，心中早已把芸公主连同皇后诅咒了一百八十遍，暗想等自己做了皇后，必要芸公主的好看。
她是嫡公主又怎样？自己总比当今皇后活得长，等当今皇后死了，自己掌管了后宫，再生下几个儿子，区区一个公主，还不是由着自己揉圆搓扁？
转瞬间，苏暮流把未来几十年的生活都畅想了一个遍，不过眼下，她还得巴结芸公主。
刚把酒杯凑在唇边，那酒味儿不知怎地直冲鼻腔，苏暮然一阵反胃，险些吐了出来，她赶紧把涌到嗓子眼儿的酸水咽了回去。
后宫喝的酒，从来不会是烈性酒，大多是些果酒花酒之类，苏暮流从前也喝过几次，从未像现在这般难以忍受，别说喝了，闻着都觉得想吐。
芸公主见她一直端着酒杯不喝，登时就恼了，竖起一双凤眼，“你怎么还不喝，你不敢喝吗，你觉得本公主会给下毒吗，还是说你看不起本公主，不屑于喝？”
这俩罪名都非同小可，苏暮流吓得脸色都变了，对方可是公主，是她现在惹不起的。
芸公主说话声音有点大，原本其他人各自聊天应酬，没人注意这边的，这会子就都看了过来，有几个看不惯苏暮流的就在一旁煽风点火。
“苏二小姐，就算你嫁定了大皇子殿下，芸公主也是你嫡亲的小姑子，你怎么连芸公主的面子都不给？”
“就是，这还没嫁呢就这样嚣张，等真的嫁给了大皇子殿下，这姑嫂妯娌之间的关系啊，我看还很难办呢。”
“现放着睿王妃就是她亲姐姐，这亲姐妹变成俩妯娌，不知苏二小姐会怎么样呢？”
苏暮流气得面色苍白，面对一脸看好奇表情的众人，她什么都不能说，什么都不能做，不然就坐实了这些闲话了，她只能先把这杯酒喝下去。
强忍着把酒含在口中，苏暮流咬紧牙关直着脖子，努力了好几次才把酒咽下去了，总算没有吐出来，她松了口气。
芸公主冷哼一声，“你这什么表情啊，这可是母后宫里的酒，不知道的，还以为我给了喝了马尿呢。”
苏暮流顾不得分辩，她还得死命闭着嘴运气，千万别吐了才好。
苏暮然一直在旁边看着，此时就觉出些不对劲来，芸公主虽然骄纵跋扈，可到底是宫里教养出来的，绝不会做出当众害死一位官家小姐的事情来。
那么，苏暮流为何这般表情？难道是芸公主在酒里加了点什么料，所以才会难以下咽？
苏暮然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，虽然觉得芸公主做事小家子气了些，不过同时也觉得，苏暮流受些教训也好，省得一天到晚的不知天高地厚。
苏暮流喝完了酒，只觉得胃里越来越难受，好像有火在烧一样，那酸水一股一股的往外冒，简直都快忍不住了，若是再不离开，只怕要吐在当场了。
她当机立断，趁着自己还能说话，对皇后道：“启禀皇后娘娘，臣女想去更衣，请娘娘恩准。”
更衣，就是上厕所的代名词，因世家贵族们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及如厕的事，就用更衣指代。
皇后微一颔首，苏暮流如蒙大赦般急忙走了出去，慕容成见状就想跟上，被皇后叫住，“成儿，你干嘛去？”
慕容成没脑子的说道：“她去更衣，我过去看看。”
皇后大怒，若不是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，她几乎都要打儿子一巴掌了，“没出息的东西，她去更衣，你有什么好看的？”
尽管她知道慕容成跟苏暮流必定早已有了首尾，但只要没闹出来，她就假装没这回事儿，横竖不能让苏家那个侍女生的贱婢嫁给自己儿子。
慕容成止住了脚步，苏暮然眸色一闪，趁着没人注意，悄悄跟了出去，看见苏暮流的身影遥遥走在前面，她忙亦步亦趋的跟上。
假山后，苏暮流捂着心口吐了半天，看看左右无人，捡了些枝叶将吐出来的腌臜物密密盖住。
此时苏暮然早已躲在树后，是以苏暮流没有瞧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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