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大明从土木堡事件之后，一直就在走下坡路。但是中间还是有几度‘中兴’的，比如正德皇帝的老爹弘治皇帝，就是一个非常好的中兴之主。这也是为什么，正德皇帝那么不做人，朝中大臣依然任劳任怨的缘由，皆因感恩弘治之故。
到了嘉靖朝，虽说嘉靖本人对杨廷和的意见很大，但不得不承认的是，杨廷和还是非常能打的，一边扛着皇帝的压力，一边把朝堂整治的很好，至少是打了一个好底子。
户部掌管天下钱粮，一向是个顽疾，顽疾不在于天灾，而在于人性贪婪。在杨廷和在的时候，权柄急于他一身，压得这蝇营狗苟喘不过气来，尚且能够支应，在他辞官后，朝中失去了一个集权的宰辅，各级的魑魅魍魉便开始作妖，还不到一年，户部就有开始亏空。
十八岁的嘉靖还是嫩了些，他还没看出户部的问题是因为杨廷和的离去导致的，但是杨一清看得到。这也是他为何对到了嘴的鸭子飞了，也一言未发，甘心情愿就任次辅的原因。他有两个心思，一是，这宰辅就如同大夫，如果病症不显，他就给药，病症也许还没显出来就好了，如此怎能显得出大夫的本事？须得是病重要死了，大夫拿来一剂良方，药到病除，主人家才会感恩戴德，他等着嘉靖来求他呢。
再者，杨一清也有自我感动和标榜的一面。他受儒家教育长大，一生的追求除了权柄之外，还有一句话就是‘致君于尧舜’，他想等到嘉靖求他的时候，顺带给他讲一讲道理，让这个年少的，还很莽撞的帝王，快速地成熟起来。他想当帝王师。
因为以上两个理由，他明知户部是个烂摊子，没出手也没提醒。但他怎么也没想到，这个烂摊子竟然让张璁和陆炳误打误撞地盘活了。
那日张璁立下军令状后，便趁热打铁，开始分派工作。
首先，他按着陆炳的意思，成立了‘皇家煤业公司’。皇家，表明此事有嘉靖参与，煤业表明营业范围，公司注明经营性质。六个字可谓是字字珠玑，一个笔画都不多余。
随后，张璁把股份划分出一百份，按照比例，核算每一股价钱。
不算不知道，一算吓一跳。本来以为这是一个捞政绩，利润低的生意，真算下来，利润竟高的令人咋舌。
据户部统计，京城一天的煤、木材、木炭等用于取暖的东西，每天消耗约为三百万斤。最冷的时候，还要上浮三成，差不多是四百万斤。而这还是没有考虑到蜂窝煤的物美价廉，老百姓也用得起的前提下，开拓出的新市场。
就算以最少三百万斤的市场算，以蜂窝煤的物美价廉，和官方背书的条件，估计蜂窝煤上市，最低也是一半的份额，也就是一百五十万斤，随着时间的推进，至少也得占据九成市场，毕竟能花少的钱，谁愿意多花？
按照陆炳给出的赚钱比例，即便一个蜂窝煤赚一文钱，一百五十万斤蜂窝煤，也至少是一千五百两的纯利。这不是一个月，不是一年，是一天！
冬季一百天算，一个冬天，仅仅一个京城，就可以赚到纯利十五万两，这是以最少的份额算的。如果达到预期的九成市场，还要多出一倍，那就是将近三十万两！
这是什么概念？统管户部的张璁再清楚不过。
拿今年，嘉靖三年的国库收入为例子。嘉靖三年，各地方刨除留用，拢共上缴的税款共计一百三十万两！
偌大国家，一年的‘纯利润’只有这么点银子。明年的军械开支，赈灾，募兵，内府用度，三节两寿，祭祀天地……等等等等，都在这一百三十万两出，也不怪户部死抠门了，确实是不够！
当然，这里头有很多烂账，各级的贪腐。但就算把各级的贪腐都算里头，总数也不会超过三百万两。杨廷和为首辅的时候，赶上丰收的光景，国库收到的税款也不过贰佰壹拾万两，这还是在杨廷和的铁腕之下！
也就是说，在嘉靖没有任用下一个杨廷和的时候，一年能收上来壹佰伍拾万两，那都得烧香拜佛！
而如今，仅仅一个京城，就能提供将近三十万两！
而在北方下雪的地区，何止一个京城？
这可是百万级，也就是能多出一个岁入的大生意。
不！可以说是巨生意！
账算到这儿，张璁的手都抖了。与岁入增倍相比，区区流民安置的功劳又算什么？他要是能把这事儿办成了，他就是大明第一首辅，皇帝得给他修祠堂的那种！
张璁不敢怠慢，连夜到永安楼拜见陆炳，把他算账的过程细细说了个清楚。他本以为陆炳会跟他一样激动，毕竟陆炳在这里头占了三成，一百万的三成就是三十万，三十万两银子，张璁都不知道怎么花。要知道三边的军费支出，一年也就这个数，这可是一般人、不、一般官儿一辈子都不敢想的钱！
但陆炳的反应也只是淡淡的‘哦’了一声，没有什么惊讶的地方。张璁有点懵逼，三十万两都看不上吗？年轻人胃口这么大吗？
陆炳看出他的疑惑，笑道：“张阁老，算账可以这么算，实际的效果未必这样。”
不等张璁询问，陆炳便解释了，道：“你想啊，你这账目算的是，在咱们能取得将近九成的份额的前提下，而且，不止京城，全北方的取暖都用蜂窝煤的情况下，才有一百万两。”
“那我问你，没有咱们蜂窝煤之前，也有人提供取暖的东西吧？比如木炭，比如木头，煤块之类的。咱们占领一部分市场，这些原本占据市场的人，就损失一部分市场，他们会心甘情愿吗？”
张璁的脸色顿时就是一僵。
“在京城，有我在，有武定侯在，我敢说没有敢炸毛的，可是到了地方呢？你也不是不知道有句话是这么说的，王权不下县，大明朝何其广大，咱们能控制每一个府县么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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