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七年记得自己年初和他爸吃饭时,就发现他头上都是白发了。
父亲没有回答他的问题,只是低下头反复地看着账本:
“这学费,该怎么凑出来呢?”
即便后来父亲发了财,可唐七年记得,他一直都有记账的习惯,这是当年留下来的吧?
而在他的耳畔,依旧回荡着周逸航的歌声。
这不像是一首歌,就像是,对,这首歌的名字,一首娓娓道来的散文诗:
【一九八四年
庄稼还没收割完
儿子躺在我怀里
睡得那么甜
……
明天我要去邻居家
再借点钱
……
蹲在池塘边上
狠狠给了自己两拳】
周逸航就像是在读着一篇日记,一个老父亲在年轻时候写下的日记。
他时而微笑,时而蹙眉,时而叹气,可只有歌声和气息是那么稳定,那么动人。
李丽琼突然间眼眶就湿润了。
这的确是别人的故事,因为周逸航的父亲并没有时间写散文诗。
他和儿子相处的时间并不多。
李丽琼依旧还记得,那个男人每次出任务回来,就会把儿子抱起来,举过头顶,然后看着小周逸航迷茫的表情,大笑起来:
“怎么,不记得你爹了?臭小子,不就一个月不见了。”
这时候李丽琼就会在旁边打趣:“你还知道一个月了,小孩子本来就忘性大。你还不多陪他玩玩。”
不过孩子就是这样,虽然忘性大,可也能很快喜欢上眼前的人。
那是血缘的力量。
周逸航看见了那个男人。
那个年轻了许多的男人,那个在老家旧相片上的男人。
他觉得,自己在某个角度看是幸运的,因为他对于这个男人的印象,都是年轻时候的模样。
不会像有些人,把年轻时候的父亲和现在的形象对比起来,会不可思议地感慨道:
“爸,伱年轻时候这么帅啊!”
原主记忆中的男人形象是单薄的,模糊的,很多时候他只有一个高大的背影。
他喜欢把儿子抛向空中,然后稳稳接住,听着儿子的笑声。
他喜欢坐在儿子床头,给他讲战友们同事们的故事,然后等儿子睡着后,才悄悄离去。
他每一次出任务的时候,都会带上那张全家福,把它紧贴在胸口,什么都不怕了。
而现在,那个人就站在自己面前。
他笑了笑,“坐下来喝一杯吧。”
……
周逸航记得,自己曾经看过一篇文章,里面说父亲和儿子的关系是最别扭的。
年少时,父亲是权威的象征,他在儿子面前是高大的,沉默的。所以儿子对父亲,更多的是敬畏。
成年后,儿子愈发强壮,父亲开始衰老。这时候父权开始更迭。
如果遇到一个强硬的父亲,这个过程并不会愉快。
而当父亲和儿子愿意坐下来一起喝杯酒时,就代表着父亲的退位,儿子成为了这个家庭的顶梁柱。
当然,这都是周逸航自己的想法,他上辈子没有过父亲,也无法理解,为何很多人都没办法对父亲说一句“爸,我想你。爸,我爱你。”。
……
唐七年他忍了很久,终于还是没忍住,眼泪就这样从眼角滑落。
他的父亲不写散文诗,他就是一个只有初中文化的中年男人。
可唐七年依旧记得,父亲为了学费低声下气的样子。
也记得父亲在他年少时闯祸,一边和老师家长道歉,一边红着眼骂自己的往事。
那时候唐七年并不知道,父亲身上背负着多大的压力。
如果我那时候听话一点就好了。
唐七年叹了口气,他以前还会怨恨父亲,怨恨他从来不给自己买玩具。
所以现在他有钱了,他的别墅里有一个房间,堆满了各种变形金刚和赛车玩具。
可他依然会空虚,依旧会看着那些,想到父亲听到他说:“爸,我想要”,而在柜台前踌躇的样子。
最后在售货员鄙夷的目光中,父亲用那双长满老茧的手拖着他离开,然后回去用破铜废铁做了一个玩具给他。
唐七年想,这大概就是年少不得之物,终将困其一生吧?
不过他觉得,自己或许找到了填补空虚的方法。
其实,他的房间里,只是缺了那个父亲为他亲手做的玩具罢了。
“我父亲,没有散文诗,他只是个平凡的男人。”
许多人这样想到,然后悄悄抹去湿润的泪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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